蘇州這座城的精致,每當體現(xiàn)在“吃”上,都更帶有一分巧思。樣樣時令風物,由鹹到甜走一圈,就像園林般靈秀講究、目不暇接。生煎餛飩大閘蟹,糕糰酒釀水八仙,你心懷虎丘石橋,它就能用夜半鐘聲來接,一轉(zhuǎn)眼春花秋月,道道驚艷口腹。而麻餅,更是這味“甜”里,最古早的溫潤,有麻餅在的冬天,哪怕千里奔赴,也絕不會撲個空。
中式甜品的深意和長久,體現(xiàn)在麻餅這里,算是登峰造極。不管過幾個世紀,都看不出老邁疲態(tài),依舊飄灑著歡暢,抓起就吃,完全想不到這是一千多年前,唐朝百姓上街排隊也要搶的美味;也幾乎忘了,滄海一粟,麻餅早已成為嵌在非遺史上的明珠。作為一個東北人,我第一次吃麻餅竟然是在幾天前。彼時入冬已深,彪悍的冷風不留情面,友人跋山涉水帶回。只用一口,滿嘴的酥脆棗泥香,就化成點點柔腸,寒意逃竄四方,根本無力抵抗。
這才明白過來,為什么都說蘇州人好吃、懂吃。單說這張麻餅,就像是把吳儂軟語烤出了章法,文人墨客和士大夫都不想錯過。當年白居易升任蘇州刺史,除了大手一揮建成七里山塘,就是鉆進廚房,做了麻餅送與朋友同享。前者當贊一個廟堂之高,可我覺得,后者才是尋常之趣,滿滿爐間灶臺的畫面感,好像一閉眼,就能看到父母官大汗淋漓,雙臂發(fā)力,使勁兒滾芝麻的場景。
不知道當年的麻餅,是不是如今的味道。所幸這份生動被包進了餅皮里,鋪在細滑的棗泥餡中,配著松子和糖豬油,咬一口,濃濃的芝麻味滲進來,皮薄餡足,卻還能帶著蘇式的“溫柔”,一步一個腳印刻在你的味蕾上。都說這個城市大隱隱于市,麻餅,大概也是歲月藏在煙火巷子里,一首細細密密的詩。